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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轮东山上的晨曦,热情洋溢地放射出光芒,偶尔的阵雨,不会改变它运行的轨迹。它依旧遵循着三千年前《诗经》里的旧路,早早的爬上东山,又不早不晚地于我的视线里在西边隐坠。“七月流火”本该是一则微凉的预言,预言暑气将退,霜风将起,也预言人类与烈日之间短暂的契约即将到期。可此刻城市丛林上空,它悬挂在被高楼切割的苍穹之上,用炽热的语言,向大地倾诉着自己的情绪。
那些躲在冷气房里的人,只能透过玻璃窥探室外,世界在层层热浪里失真晃动,像一块烧软的水晶。道路翻滚,化作奔腾的熔铁河流,而在这河流之上,另一些影子正挣扎着行进。
黄色的骑手服紧贴脊梁,仿佛第二层被汗水浸透的皮肤;悬吊在城市上空的空调安装工,脊背的汗滴直贯如瀑,砸在滚烫的水泥地,转眼凝结为咸涩的盐花;工地高处,黝黑的身躯裸露在日头下,反光的背心成了灼烫的焦点。
指挥交通的警花,绽放着青春的气息,当汗水流在她的眉睫潜行时,她只能快速地用戴着白手套手在眉际惊鸿一掠。世界在这咸涩的模糊里碎裂又重组,他们的生命律动与喘息,沉重地烙印在酷暑滚烫的齿轮上,掀起的何止麦浪?分明是生活这座巨大熔炉喷涌的滚滚红尘。
他们的字典里没有“七月流火”的抒情,只有“七月火烧”的切肤感受。那沉坠的天穹大火落在他们身上,却化作了更为炽烈的生存之火。他们工作时猛灌一口随身携带的大茶缸子里凉茶的畅快淋漓。下班途中在流动摊点前打包一碗冰粉或凉糕的匆忙。饭后散步纳凉买上一块老冰棍解暑的感觉,平淡而幸福。
古人的凉意,曾栖息在翠寒堂的积雪风轮里,飘荡在乡野瓜井的清冽气息中,或散落在北窗下竹簟磁枕的一片清荫里。那份凉,是一种顺应与共生的智慧。
而今世的焦渴里,空调吐出的人造寒流,不过是另一个世界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是透明玻璃背后被扭曲的安慰幻影,与他们奔袭于烈日之下的真实汗水,隔着一重命运的天堑。
《豳风·七月》隐形割裂,窗外高空的安全绳却在热风里微微战栗。凉薄与滚烫在这七月的天地间如此壁垒分明地切割着人群,却从未切割过自然的本意,那位古老的火正之官,仰望着同一枚心宿二的西沉,无论是为周天子制定衣裘授冬的时刻,还是在今日某个被忽略的角落,照亮一位被汗水腌透脊梁的劳动者脚下归途。这枚自宇宙深处跋涉而来的星火,在帝王将相的花厅凉台上是一个时序的象征,落在滚烫的铁皮屋顶,便成了烘烤肌肤的炽光,一视同仁地倾泻在人间。
或许,真正的“七月流火”不在天文历法的刻度上,而在每一滴于钢铁丛林间艰难坠落的汗珠里,在那些从未被凉风真正眷顾的脊梁之上。他们用肉身之桥,渡着这烈日滚海,让沉坠的星光得以落为大地之上滚烫生存的印记。当我们有幸享受着空调吐纳出的虚幻凉意时,窗外悬吊于半空的人影,他们背脊上蒸腾的光,岂非也是一种被忽略的星辰?
夜幕四合时,他们踩着蒸腾未散的地气蹒跚归家,天上的流火终于沉没于地平面下。然而明天,新的烈日与汗水又将循环,他们的脊梁上,已悄然被星光与汗水凝固结盐,那微咸结晶的晶体在幽暗里闪动,竟是比星空更高远的隐喻,如无数渺小的钢钉,把尘世紧紧铆在宇宙流转的热寒交替里。
写完上文,我想起了昨天下午提前上班的匆忙。负责收发接电话的请了假,替班接电话的是我一个曾经的“朋友”的老婆。他的老婆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来上班,他已没有语言表达能力,看着我的目光没有情感波动。他的老婆絮叨的话,也不知他是否明白?我想起几年前,我们还是朋友时,坐在麻将桌上,我看着红光满面的他时对他的忠告:老四,你应该多运动运动,不然的话,会像'某某人一样'。却不料,一语成谶。听他老婆讲,他们早上来上班是坐三轮车来的,他的开宝马的儿子今天很忙,没有时间送他们。记得上次替班时,他的儿子开着宝马来接他,她的老婆扶着拄着拐杖的他,一步一步的向车子停放处挪动着,他的儿子却一直坐在驾驶室玩手机。俗话说:“长病无孝子”。他发病后这一年的时间,刚开始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关于这个曾经的“朋友”,我与他的故事一言难尽。以后有时间,一定会写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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