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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午后,时间像被拉得很长的棉线,慢悠悠地在窗棂间荡着,连风都带着点懒意。窗外蝉鸣如被烈日烤得发脆的弦,在空气里绷得紧紧的,一阵急过一阵,又被风揉碎了,散成细碎的躁。阳台的花草偏不被这热浪压垮,三角梅新叶翠得油亮,像蘸了把清凉泼在枝头,铜钱草的圆叶托着碎光,倒比头顶的烈日更显鲜活,连角落里的文竹,也懒洋洋地舒展着绿,把周遭的焦灼衬得格外远。
案头砚台透着冷润的光,研墨时,松烟的气息混着绿叶蒸腾的热气漫过来,给这燥热掺了点沉定的凉,吸一口,连眉心都舒展些,像极了生活里那些不动声色的从容,总能在喧嚣里辟出一块清宁。宣纸在画案上摊着,泛着柔和的米白,边角被热风掀得直卷。笔尖悬了许久,却不急着落下。
窗外的云被晒得薄如蝉翼,一会儿飘到东边,一会儿又掠向西边,影子落在纸上,形成了浅淡、流动的斑驳,比任何刻意调的墨色都随性。猫咪蜷在画筒旁打盹,肚皮贴着冰凉的地砖,前爪偶尔扒拉一下半片掉落的绿萝叶,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垂落的吊兰,带起细碎的晃动,叶片上的水珠早被蒸干了,只剩叶尖微微发焦,倒像是给这闷热添了个注脚。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也带来了些清凉。先是几滴砸在窗玻璃上,溅开小小的水花,后来便倾盆似的倒下来,连成一片喧嚣的白。远处的树影浸在水汽里,绿得发亮,又慢慢洇开,仿佛宣纸上刚调好的花青。此时,砚台边缘多了层薄露,沾在笔尖,想是再落纸时,墨痕便漫得格外润,像雨打在青瓦上的声音,又像风拂过荷塘上的一行逶迤。案头的青花笔洗里,几支狼毫斜斜地靠着,笔锋沾着的残墨被雨气润得半湿,我好想故意打翻墨碟,把墨香泼成了一幅散漫的画。
不知什么时候,猫咪蹲在窗台上,鼻尖贴着玻璃,看雨珠一串一串地往下滑,爪子时不时抬起,想去够那些流动的水线,却只在雾蒙蒙的窗上留下几个浅浅的印,像朵即兴绽放的花。树上的蝉鸣终于歇了,只剩下雨声哗哗地淌,混着砚台里偶尔泛起的墨香,还有阳台花草被淋透后透出的清苦气,在空气里缠成一团,不浓,不烈,却刚刚好。
画案的抽屉里,压着几张没画完的稿,有的只勾了半枝梅,有的落了几笔远山,墨色都已干透,带着点陈旧的静。此刻倒不想续上,就这么看着雨帘漫过窗棂,看着猫爪在玻璃上留下新的痕迹,看着墨痕在宣纸上慢慢晕成模糊的团。
不必去数光阴走了多少步,反正暑气会被雨浇得淡下去,云会散开,日头会再出来,蝉鸣还会再起,猫也总会在某个时刻跳上画案,踩着未干的墨痕留下几个梅花印。墨香也好,草气也罢,雨声里的静,或是晴日里的躁,这些细碎的、不着痕迹的瞬间,凑在一起,便是七月该有的模样,不慌不忙,却处处透着妥帖的清。就像此刻,笔尖悬着,墨色未干,雨还在下,猫还在看,一切刚好,便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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