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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七月
摄影/文字:蔓之
午后,炽热的光白晃晃地泼下来,落在窗前,也漫进了厨房。燃气灶上煨着一小锅汤,水汽懒懒地蒸腾,袅袅娜娜,倒像给这暑气添了一笔柔和的注脚。所谓“流火七月”,大约便是如此光景——不是烈焰灼人,而是空气里浮动的、一种近乎透明的热意,附着在皮肤上,又悄悄钻入呼吸里。窗外蝉声正浓,虽一阵高过一阵,却也被日光晒得有些发蔫,那嘶鸣似呐喊亦似讴歌,毕竟,如此浓烈的一夏,已然是最后的狂欢。
日头偏西了些,光仍是亮的,却少了些咄咄逼人的劲道。出门前往超市,那里,各色蔬果铺排开来,浸在自身的光泽里,等待顾客的垂青。指尖偶尔掠过一只冬瓜,青瓜皮上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凉意倏地沁入,仿佛触到了秋曼妙的裙裾……回来路上,街边卖莲蓬的阿婆笑盈盈地递过两支,饱满翠绿的莲蓬还沾着清浅的水痕,莲实清圆,透着水灵灵的静气。和着归途的风,竟捎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拂过鬓角,掠过耳边,像是暑热里一次小小的、温柔的偷袭。抬头望去,西边已晕开一抹淡淡的胭脂色,几朵云边镶着一圈圈柔光,终是敛了燥热。蝉鸣不知何时也低徊了,有了些欲言又止的况味。
归家之时,厨房的热气已散了大半。那锅汤安静地泊在余温里,汤面浮着几点透明的油星,悠悠打着转。盛一碗汤在瓷碗中,等它慢慢褪去滚烫。轻啜一口,清润的暖意滑入喉间,方才沾染的暑燥,便在这温存里悄然化开了。
夜渐深,几点疏星缀上了低垂的天幕,正是摄影人最爱的蓝调时分,凉意悄悄漫上眉间。赤了足,踩在木地板上,被空调浸润的地板,透着股凉气直抵脚心,如踏着初秋溪水的浅滩。那两支莲蓬斜倚在青瓷瓶中,青翠的莲心蜷缩着,似藏着欲说还休的秘密。至于那汤的热气,丝丝缕缕,终还是融进了渐浓的夜色里。汤碗空了,蝉声彻底歇下。莲蓬静静依偎在灯下,而我也只是静坐着。原来这流火般的七月,并非惊心动魄的燃烧,亦非难耐的酷热煎熬。它是光阴里无声的流转,是暑气蒸腾后,悄然沉淀于心底的一抹澄澈微凉——如同此刻,那碗汤的余温散尽,唇齿间却分明回旋着莲子般的清凉静气。
七月的日子,虽然伴随着疼痛,但是当炽热褪去,仍似这般缓缓淌过的,依然如溪流漫过石上的青苔,清凉而有序。是的,世间万物,终归要沿着时光的坡道滑向清凉的归宿。总要等到这流火般的炽烈悄然西沉,才能于杯底——清晰地照见那轮浮上来的、皎洁的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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