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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31 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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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曾经灞桥风雪 于 2025-8-31 09:12 编辑
第二章 寒江雨 (上篇)
书格上嵌着的菱形铁刺犹在嗡鸣,毒腥气如蛇信般钻进鼻腔。墨如雨的目光死死锁在“如雨刻铭”四字上,血液似瞬间凝冻成冰。青州铁锭被劫,专精此道的锦留影自身难保,此刻更有人欲除他而后快——这绝非孤立之事!他几乎能听到背后那张无形的网正急速收紧时丝线紧绷的声音。
“护住院长!”他厉喝,声音因紧绷而嘶哑,目光却已如鹰隼般扫视着窗外骤然肃杀的竹林,试图从中揪出那潜藏的阴影。
恰在此时,一声清越凤鸣般的长啸,穿破暮色将至时的凝滞空气,自书院西北角的藏书重地“兰台阁”方向锐起!
“何方宵小,敢在书海圣地放肆!”
话音未末,剑光已如九天银河倾泻!数道快得只剩虚影的寒芒,带着裂帛尖啸,绞入竹木深处!“叮叮当当”一串清脆密集如暴雨打梨花般的激响骤起!瓦片、竹叶、碎枝伴随着闷哼与重物坠地的扑通声应声而落!三道本欲借乱扑向知止堂的矫健黑影,瞬息间被那沛然剑势强行裹挟倒卷,狠狠掼在庭院青石板上,溅开数滩浓浊墨色。
一道婀娜迅疾的红色身影紧随剑光落地。少女约莫十八九岁年纪,杏黄劲装短打,滚着烈焰红的边,如一团跳动的明火。她梳着利落的单螺髻,仅簪一枚孤绝的青锋银簪。眉眼尚未完全褪去跳脱娇蛮,此刻却含霜带煞,手中三尺青锋挽了个漂亮剑花,嗡鸣不绝。正是素有“长安一剑花”之称的凌云剑派大师姐——苏洛洛。她脚边,一个刺客挣扎着欲探向暗囊,被她闪电般反手一剑拍碎腕骨,骨裂之声令人齿寒。
“洛洛!”墨如雨微怔,随即心头一定。“喂!书呆子!”苏洛洛头也不回,语速飞快,“楼院长让我来看看这边鬼叫个什么!没吓破胆吧?贼人好大的狗胆!”她虽在嘲讽,那双明澈眼眸却警惕地扫视着庭院幽暗角落。
惊魂未定的陈木目光急转,忽然失声:“南乔!”他瞳孔紧缩。方才混乱初起时被他下意识护在身后、着秋香色窄袖襦裙的女子,此刻面色苍白地立在堂外游廊转角处——竟是他的义女、河东商帮精通账目、心思细腻的南乔。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住了。
“爹……”南乔声音微颤,正要上前,却被陈木猛地挥手阻止。
“莫动!退回游廊!”然而,就在陈木低喝的瞬间!一抹薄如残月、无声无息、几乎溶于暮色的刀影,倏然自南乔背后一根巨大廊柱的深沉阴影里毒蛇般探出!目标竟非墨如雨,而是她!
这刁钻时机!这声东击西的毒辣!苏洛洛发觉已迟了一刹!剑尖尚在丈外!“南乔!”陈木目眦欲裂,下意识将手中那沉重的樟木笔山朝着刀光方向狠狠掷出!墨如雨呼吸一窒,袖中手指几乎嵌入掌心。陈木那因仓惶与极怒而完全扭曲的脸孔,将那份毫无作伪的惊惧与护犊之心显露无疑——他是真将南乔视若己出!生死一刻的反应骗不了人!
千钧一发!笔山只稍稍擦过刺客肩头,未能阻止那把疾刺向南乔心口的淬毒薄刃!
就在冰冷刀尖触到南乔背后襦裙绣花的刹那间——
嗤啦!一片裂响!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游廊上方斗拱横梁的视觉死角里倒掠而下!
那身姿如扑击猎物的夜鸮,快得只剩下灰色残影与扑面而来的凛冽风沙气息!刀光与人影在半空撞出一串刺耳炸裂的金鸣!火星四溅!
“呃啊!”刺客痛嚎炸响,身体猛地向后弓成虾米!其脱手而出的毒刃被一股狂暴刚猛的力量狠狠格开,“笃”一声深深钉入旁边木质窗棂,震落窗纱。几乎同时,那倒掠而下的身影重重落地,屈膝卸去冲力,青石板被他的皮靴蹬出了蛛网裂痕。他单臂稳住身体,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方才自刺客身上扯下的一大片带着模糊绣纹的黑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肌肉虬结在袖下如铁石。
暮色渐浓的光线照亮来人。那是名二十四五岁的魁伟青年。身着一套漠北行旅惯穿的深灰毛葛劲装,外罩一件磨得发亮的牛皮软甲,风尘仆仆。脸庞棱角分明如被风刀砂石打磨过,黝黑的皮肤刻着粗粝的印记,浓眉压着一双深陷却狼一样警惕明亮的眼睛。唇上沿和下巴都蓄着短硬的胡茬,浑身散发着未消的戾气与一种仿佛刚从无边沙海挣脱出来的荒蛮野性气息。
他抬起头,鹰难般的利目越过惊魂未定的南乔与惊愕的陈木,死死锁在知止堂门内紧握星如雨血书的墨如雨身上。那眼神异常复杂,带着焦灼、审视,还有一种难言的凝重,像背负着千钧的石头。
“穆……穆大哥?!”墨如雨失声,心脏猛地一沉。来人正是漠河老掌柜长风视为义子的穆子风!他常在漠北商道行走,身手剽悍,性情冷峻刚烈,此番竟无声潜入长安书院!且他望向自己的眼神……
“义父重伤。”穆子风开口,声调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刀刻铁砧,“如雨陷在漠北商道,断后阻拦追杀。她拼死冲出重围送信……却失散了!”他目光扫过墨如雨手中染血的信笺——那“锦留影不可信”的血字如一把烧红的铁钎,直刺他眼底深处,“我带人寻来长安,便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墨如雨,你这里又有何线索?这些下九流的渣滓,”他冷冽的视线瞥过地上呻吟的刺客和窗外倒地抽搐的黑影,“就是奔你来的?也奔信上的秘密来的?”
“锦留影押运的青州铁锭已被劫了!”陈木面色铁青,咬着牙低吼,额角汗珠滚落,“适才还有暗器袭杀如雨!那批铁锭……牵扯军备!兵部‘甲下’批文!”他看向穆子风,又看看墨如雨,目光如烙铁般扫过那枚铁刺,最后凝聚在桌上油纸那行细密的“丑时三刻入东六戊车”字样上,那墨痕未干,仿佛还跳动着惊心动魄的暗火。“你爹……漠河老掌柜押的是什么?怎会遭袭?”
“漠河行旅的商队!”穆子风眼中寒光爆射,一字一顿,“运的是给朔方军前线的皮裘药材!还有……”他深吸一口气,浓眉拧紧,“还有一批由肃州‘百工坊’秘制的‘飞隼弩’机括核心部件!图纸与实物分运!那图纸……经义父特许,由如雨保管!”他灼灼目光再次压向墨如雨,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图纸可在?”
楼九重苍老而带着金石之音的低咳自身后书阁深处传来:“飞隼弩?河西机密!难怪!难怪引来这般杀劫!祸事东引,引向书院了!”他那素来睿智平和的声音里,首次透出沉重的山雨欲来的寒意。
飞隼弩!军国重器!星如雨竟是携此物引来杀身之祸!墨如雨的心沉入冰冷的谷底,捏着信笺的手指几乎痉挛。她信中所言遭遇“绝非寻常沙匪”的截杀,其目标竟是这国之重器的核心机密!图纸?图纸在星如雨身上?她此刻人在何方?而那批同样被劫的青州铁锭,莫非就是打造飞隼弩所需的甲等精铁?一股彻骨的寒流直冲墨如雨四肢百骸。
“立刻出城!不能困死此处!”穆子风猛地低吼,身上那股战场搏杀的血腥气陡然弥漫开。他一把推开身前碍事的半扇雕花门板,碎裂木屑纷飞,“护送楼院长先行!陈掌柜,你的人呢?信我义父长风之诺,速速打通永定门!”
“商帮人手俱在城南‘醉仙居’!”陈木当机立断,商人特有的狠劲也被逼了出来,“南乔!发讯号!集结!走永定门西侧护城河石桥!”他一把拉过仍微微颤抖的南乔,眼神示意。南乔强自镇定,飞快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精巧的短竹哨。还不待她引息吹响……
“哔——啪!哗!”一阵稀里哗啦怪响伴着夸张的叫嚷突然打破凝重杀机,从游廊另一头滚将出来!
“哎哟我的妈呀!这啥玩意儿砸姑奶奶脑袋啦!眼…眼都花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哎哟连天地揉着脑袋。她穿着鲜亮得不合时宜的桃红短打,腰缠银丝镖囊,发间簪满招摇的珠花银蝶,一张脸粉妆玉琢得仿佛画中童子,偏偏左眼角下一颗小小朱砂痣灵动俏皮。她嘴里骂骂咧咧,眼睛却贼亮地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和肃杀对峙的众人,尤其滴溜溜在墨如雨染血的袖子和穆子风身上那抹残破刺客衣料上打了个转。随即龇开白生生的牙,露出一个阳光灿烂、没心没肺又带着三分狡黠的笑脸:
“欸!别打啦别打啦!多大仇啊!看看看看!锦师哥让我来找诸位!城外寒江渡口备了快船!他老人家说啦——”她拖长调子,学着锦留影平日说话的老气横秋腔调,“‘此番波诡云谲,请诸位速速随清风镖局行货的‘货郎头’前往渡口一聚!’ 喏!”她变戏法般翻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小牌,牌上一面是龙形标记,一面阴刻“清风过境,物我两安”八个古拙小字——正是锦留影从不离身、象征总镖头亲至的“龙印信”!
锦留影?!他还活着?还能传信?穆子风目光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捕食的凶兽。墨如雨心底疑云非但未消,反而如滴入沸油的冷水般轰然炸开——血书的警告犹在眼前!锦留影不可信!这快船,会不会是另一重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苏洛洛眉头紧蹙,剑尖微微抬起,对着那小丫头,充满戒备。
“嘻嘻,媚眼无敌莫小七奉师哥之命,特来引路!”小姑娘——莫小七拍掉身上的碎木屑和尘土,将那铜牌在指尖潇洒一转,眼睛却若有若无地飘向墨如雨攥紧信笺的手腕处渗出染开的新鲜血痕(方才全力拧身避暗器,袖下被刮出一道深口),笑得更甜了,“这位公子哥,你袖子流血啦!可别半路晕过去,砸了媚眼无敌的金字招牌!”
暮色四合,寒意陡升。永定门方向已隐隐传来关闭城门的沉重绞盘声和传令兵的模糊吆喝。追兵未消,暗影重重。前有锦留影未卜生死的“接应”,后有神秘力量的围追堵杀。出城,已是唯一生路,却也可能是通往更凶险深渊的断魂桥!
“走!去寒江渡口!”墨如雨牙缝里挤出命令,强行压下心头所有惊疑与星如雨生死未卜的焦灼,目光如磐石般盯住莫小七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穆大哥开路!洛洛殿后!陈掌柜南乔居中!快!”他撕下半截内衫布条,迅速缠紧血流不止的手臂。
一行人以穆子风为锋锐箭镞,冲出狼藉一片的书院。墨如雨断后,最后一眼掠过知止堂昏暗深处那被钉在书格上的毒刺——那“如雨刻铭”四个字,在渐深的阴影里狰狞如鬼魅的眼眸。
寒江流经长安城南,此时正值初春桃花汛,水势湍急。暮霭沉沉,江面昏黑如墨,仅对岸几盏渔火如幽冥鬼眼闪动。夜风卷着冰冷的江气和水腥味呼啸而来,扑打在脸上生疼。
城门口关闭前的喧嚣已然沉寂,只有永定门巨大而模糊的高耸轮廓,压在西面逐渐暗淡的紫红色天幕尽头,犹如沉没的巨兽脊背。石桥已被商帮与镖局部分人手暂时堵住桥头,与城内追出的零星阻截者缠斗,刀兵撞击与压抑的嘶吼声不断传来。
墨如雨一行在夜色掩护下,沿护城河外缘荒滩疾行。江风狂野,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南乔裹紧披风,脸色依旧苍白。陈木护在她身侧,身形紧绷如拉满的弓弦。穆子风手持一柄刚夺自极手的雁翎刀,沉默地劈开挡路枯枝草茎,刀锋映着微弱天光,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满腔担忧与愤怒碾入这片荒凉泥滩。苏洛洛缀在队尾,青锋剑在鞘中不安低鸣,眼观六路。莫小七走在最前头引路,身形轻巧得像片柳叶,哼唱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与这夜奔逃命的肃杀氛围格格不入,唯有时不时回首瞄一眼队伍,眼珠滴溜溜转着,似乎在默记着每一个人的位置与状态。
离渡口越来越近,前方隐隐可见灯火。风卷来模糊的人声和流水拍击木船的声响。“就在前面!”莫小七压着嗓子招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奔行的队列在疾风中穿过一片半人高的枯黄芦苇荡,风声呜咽着刮过枯瘦的芦杆,发出瘆人的声响。渡口码头那两盏在风中剧烈摇晃的风灯已然在望,灯下,一艘乌篷快船静静泊在水流湍急处,船头一个身形佝偻、戴着硕大斗笠的船夫身影被灯光拉得扭曲摇晃。
墨如雨心中警铃愈响。一切似乎顺利得诡异。锦留影何在?那神秘船夫又是何人?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莫小七,却见她正回头投来一个明媚的笑容。
就在这时!噗!噗!噗!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芦苇荡的风哭!比之前知止堂那枚铁刺更密集、更刁钻!它们并非直射人身,竟毒蛇般贴着地面疾窜而来!目标赫然是他们脚下!
“是‘地堂破甲钉’!散开!”苏洛洛厉声示警,第一个拔剑旋身,剑光护住下盘!
穆子风反应亦是极极,低吼一声如狂怒狮王,将靠他最近的南乔和陈木猛地往侧面芦苇丛中扑去!身体尚在半空扭转,刀已狠狠向下劈斩!“铮铮”爆响火星四溅,几根粗如短箭的黝黑铁钉被他刀身震偏,深深扎入泥地!
墨如雨也在苏洛洛警示的瞬间向后急退!然而暗器过于密集!一道阴险的冷风贴着足踝而至!剧痛猝不及防地从小腿爆发!他闷哼一声,身形不稳,向前一个趔趄。低头看去,一根乌黑的三角锥形长钉穿透布靴面,钉头已整个没入小腿血肉之中!伤口非但不见血涌,反而瞬间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青黑色!剧痛伴随着麻痹感闪电般向上蔓延!
“有毒!”陈木在泥地中翻滚后爬起,瞥极墨如雨小腿伤势,骇然变色。
“小极!你他娘引的好路!”穆子风暴怒咆哮,刀劈钉雨,朝前方芦苇深处发出暗器处怒视。却见莫小七早已抱头滚进一蓬更深的芦苇丛,动作快得惊人,毫发无伤!她此刻脸上俏皮尽去,只剩一片惊骇与难以置信:“不是我!不是我引来的!真不是!”
“布网!抓活的!主上点名要那个酸丁的脑袋!还有那个姓穆的漠北狼!”尖厉的呼啸和着踏断枯苇的密集脚步声,如恶潮般自四面八方向这片河滩急速压来!数不清的黑影从芦苇后、石岸下、甚至浅水滩中悍然扑出!刀锋映着惨淡灯火,卷极浓烈腥风。
伏兵四起!网已收拢!
“向水边!杀出去!”穆子风眼中赤红,吼声如雷,雁翎刀化作一道狂暴银龙,迎着人最多的方向悍然劈入!刀风撕裂空气,带起一片血浪!
苏洛洛剑光一盛,紧随其后,剑走轻灵狠辣,每一刺都点向咽喉关节要害,逼住左侧来袭之敌。
陈木护着南乔向后退,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目光急扫江面那艘孤零零的乌篷船——那船夫竟对岸边的生死搏杀充耳不闻,兀自缩在船头,像个无声的木偶!
莫小七尖叫一声,腰间银丝镖囊已在手,十指捻起飞蝗般的银芒,带着咻咻急风射入追兵队伍,手法奇快!
墨如雨单腿跪地,左腿被钉穿剧毒侵蚀处已然麻木,眼见数把长刀带着呼啸恶风劈向自己脖颈,冰寒的刃气已然贴上皮肤!他袖中的手指艰难地摸向一枚藏在腕间机簧内的“咫尺天涯”——这是楼院长秘赠给他、仅此一枚保命之物!
就在这电光石火、千钧一发之时!
“嗤——!”
一道凄厉尖锐到撕破耳膜的裂风声,混合着蛮力扯裂布料的撕裂声,竟比所有扑来的刀锋更快一步抵达墨如雨耳畔!
时间仿佛在一瞬无限拉长、凝滞!
一道人影——不,那决非仅仅是身影!那是一道裹挟着狂烈西风、卷起戈壁粗粝砂砾的气息、以及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火气味的狂风!以超越视线捕捉极限的恐怖速度,从墨如雨左侧那幽深的芦苇荡边缘轰然撞出!在她现身前的刹那,她的动作已然发动——她根本无需看清墨如雨面临何种杀机,只以野兽般的直觉捕捉到了那几柄长刀挥落的轨迹和带起的凛冽杀意!在那零点几秒的生死间隙里,她全身力量拧如一张拉到极致崩裂边缘的强弓弓弦!
墨如雨甚至没看清她如何拔刀!他眼里只捕捉到一道狂暴的、充满原始破坏力与绝望奔逃狂怒的冰冷弧光!那光带着斩断一切的意志,悍然掠过!
咔!嚓!嚓!嚓!嚓!
一连串斩断朽木般的可怕脆响炸开!火星如同黑夜中骤然爆发的烟火!那几柄直劈墨如雨头颅、胸腹的长刀,如纸糊般从中断裂!断裂的刀锋带着巨大的惯性飞旋着砸入江滩泥水,溅起大团污黑!几个挥刀的黑衣杀手保持着向前劈斩的姿态僵立一瞬,随即上半身诡异地错开滑落,浓稠的血浆伴随着刺鼻的内脏气息疯狂喷涌,将泥黄的河滩瞬间染成地狱般的污红与赭黑!
一个身影,背对着墨如雨,稳稳挡在了他面前。
死寂。方才还疯狂咆哮的河滩,在这一刀之威下陷入了凝滞般的死寂。伏兵、苏洛洛、穆子风、陈木、南乔、甚至还在撒暗器的莫小七,所有动作都僵住了。
那背影高大挺拔,穿着粗硬耐磨但已多处撕裂、被血和尘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漠北毛葛劲装,披着一件破烂的黑色大氅,大氅边角焦糊卷曲,似极火烧燎过。乌黑凌乱的长发只用一根粗皮绳草草系在脑后,无数散落的发丝在凛冽江风中狂乱飞舞。她的肩背宽阔却线条紧实,此刻因剧烈喘息而微微起伏,如同一张时刻蓄满劲力的硬弓。一股混杂着浓烈血腥、汗气、尘土以及一种如同焦烤皮革般的诡异焦糊味道扑面而来。她手中紧握的,并非中原流行的精钢长剑,而是一把式样奇特弯曲如新月、刀身比寻常马刀长且厚重、闪烁着幽冷如寒潭之水光芒的直背刀!那刀身上,一道新染的猩红血线正顺着雪亮的锋槽缓缓流下,凝于刀尖,汇聚成珠,最终“啪嗒”一声滴入染血的泥泞之中,她未曾回头。只有沉重压抑、如同受伤孤狼般深长的呼吸声,隔着几步距离传到墨如雨耳中。那起伏的背影,在昏沉江风和摇曳渡口灯火的映衬下,如磐石,如古峰,也像一只刚撕碎了敌人、浑身浴血、却随时可能力竭倒下的荒原之鹰。
(上篇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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