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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9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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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微幽兰之芳蔼兮
题记:有人一生在寻找花,有人生来便带着刺。
初听梅艳芳唱《女人花》时,那低回的歌声曾把整片红尘都压弯了枝头,“女人如花花似梦”的叹息裹挟着世间所有的落英。如今再听,才懂得这一曲不仅是歌者自况,更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那些注定要穿过尘世的女子。
曾行旅山间,那蓬门山居中的女子是溪流中跳脱的浪花。她们赤足踩在沾露的草甸,未谙世事的心随着游鱼起伏。
梅艳芳幼时在荔园卖唱,稚嫩身影融入霓虹深处,歌声如初生太阳映在小溪上。那些日子,飘在她发间的炊烟仍是纯粹的,清风拂过是自然的琴弦。每一只驻足山枝的雀,都叼着她未染尘埃的梦。
后来园墙渐渐拢来。客居的日子,清风拨动的不再是琴弦而成了愁思;篱笆外依稀走过的跫音,不知是过客还是春天?她与近藤真彦相恋时眼底燃过的星火,终究化作了窗棂上冷却的晨露。梅姑病中回首前尘道:“我曾有数次穿婚纱的机会。”那声音仿佛隔着一重院墙飘来,像蝴蝶在茧中徒然鼓翅的微响。
有人索性逃入书页间寻求自渡,以诗意为牢笼。寓居在泛黄纸页里的,是一只吞食墨字的金丝雀。烟雾缠绕的灯光下,《西厢》里的张生与莺莺成了遥远的残梦,纸页间竖起的黄金屋比篱笆更高耸。当她在八十年代叱咤歌坛时,多少赞誉涌来,无数目光缠绕;可卸妆后的长夜,只有昏暗灯光在镜中与她对视。那一句“等待有心人来入梦”,似自深巷传来的夜曲,渐行渐散。
而尘嚣最深处,满墙脂粉堆成山峦,车灯如流萤织就的烽火。露居的野蔷薇被围在金属与废气之间,紫裳委地,喘息声埋在尾气里。这街角的薄命花,无山居的清冽之气,无客居的精致栅栏,无寓居的雕花书架,只余几片被碾碎的花瓣还在路缘石边轻颤。梅艳芳最后一场演唱会上,穿着二十尺长的婚纱走上红馆的台阶,胭脂难掩苍白。台下千万个声音在呼唤,她却对着虚空轻叹:“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声音渐弱如一片落瓣坠在泥泞里。
她倒下了,路过的行人并未留步。但那一刻,我才突然听见城市深处传来无数声低咽。
原来所有的女子终如路边野蔷薇,无论生在幽谷还是红尘,生命本质都在于“摇曳”二字:摇曳是柔中带韧的舞蹈,是明知坠落仍选择绽放的固执。我伫立于十字路口的风中,倏忽间明白了梅艳芳为何能如此哀切地唱透一朵花的悲欢:她走过山溪的清浅与窗扉的桎梏,穿过书卷的迷径与街衢的烟尘,最终将命途熬成了歌,让所有女子能在旋律中找到自己模糊摇曳的影子。
人间的女子啊,你们开在哪里都不重要。那些在幽谷里明艳过的,在深闺中盛放过、在纸页里低语过的,都终将被尘土温柔掩埋,可来年春天,春风照样裹挟着你微末的花魂扑上山冈。
花开花谢皆是空?莫信这迷障。你只消记得,这世上曾有歌者将整具身躯都献祭成音符,在坠落时还在唱着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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