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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白搪瓷碗还在那角落里,缺角处露出的暗黄的釉色。我在杂物间纸箱间翻出它时,五月的阳光正从纱窗破洞灌进来,混着旧日光的燥热,恍惚间又看见灵儿踮脚趴在冰箱上的模样——她举着半瓶橘子味汽水冲仙儿眨着眼睛。
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厨房吊扇转得吱呀作响,铁叶片把灯光切成碎金。仙儿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刀刃在青梅上划出浅绿的棱,果肉落进搪瓷盆时发出“噗嗒”轻响。灵儿偷喝我的冰镇汽水,指尖敲了敲我藏在袖口的体温计:“上周暴雨天送伞,自己倒淋病了,笨蛋。”她发尾沾着院角摘的茉莉,笑起来时酒窝里盛着橘子汽水的气泡,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撞响玻璃。
我坐在吱呀摇晃的木桌边剥梅子核,指甲掐进果肉时溢出青白的汁。仙儿忽然转身,围裙带子扫过摆放在金属托盘中的几颗珍珠——那是仙儿亲手一颗一颗打磨出来的。“先喝口绿豆汤。”她把搪瓷勺塞进我手里,指尖还带着梅子的凉,却在碰到我额头时倏地缩回去,像被烫着般红了耳尖。
暮色漫进纱窗时,灵儿总把藤椅拖到走廊,光脚晃荡着数对面楼顶的火烧云。她教仙儿编四股辫,彩色塑料绳在指间翻飞,忽然扭头冲我喊:“书桌下面第三层的笔记本,我可都翻看过了。”晚风掀起仙儿的刘海,露出她后颈新晒的浅褐痕迹,和在千山第一次牵手时一样,让我想起她递来的薄荷糖,糖纸在掌心窸窣作响。而灵儿早把我们藏在舞会故事中的情书读了个遍——用假设演绎的“我喜欢你”,被她用红笔圈出,旁注“笨蛋,直接说不好吗”。
此刻旧物箱里的玻璃罐映着碎光,阳台的木质风铃忽然响了,音色闷闷的钝响,不像灵儿总爱拨弄的金属款那样清亮。我摸着搪瓷碗沿的缺口,忽然想起那个夏天的午后:灵儿把最后一勺酸梅汤倒进我碗里,梅子核沉在碗底,她举着空勺敲我手背:“记着,以后每年夏天都得煮,少一颗核我就拎着扫帚上门。”阳光从她发间漏下来,在汤面上碎成金箔,晃得人睁不开眼。
纸箱最底层露出半张泛黄的便利贴,是仙儿的字迹,钢笔水在“等梅子出汁”的“等”字末尾晕开个小圆点,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梅。想起她转身时,发梢沾着的晚樱花瓣,我终究没敢伸手替她摘下。窗外的时光突然慢了下来,新煮的酸梅汤还在咕嘟冒泡,酸甜的气息漫出来,混着记忆里的橘子汽水、茉莉香,还有少女们裙摆的风。
原来有些夏天永远不会凉透,它们藏在搪瓷碗的缺角里,在灵儿写的字中,在仙儿围裙带子晃动的弧度中。当风掀起泛黄的窗帘,那些没说出口的黄昏,那些粘在桌上的糖纸,都化作舌尖的酸甜,漫过岁月的褶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轻轻叩打回忆的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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