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棋局
且说冰雁和黛玉、探春四人远远地落在了如雁和湘云等人的后面，沿着湖畔而行，前面一泓碧水正泛起粼粼的波纹，湖畔垂柳随风摇摆，树上时有小鸟啁啾和鸣。冰雁便道：“在这亭子里垂钓，再适宜不过，且四周的景致尽可入眼。每逢夏秋，我和如雁便总在这里盘桓逗留，大哥也最喜在这里垂钓。”说着便邀着三人前去观鱼，三人随之慢慢走上台阶，果然，这一处视野开阔，风清气朗。
探春顾盼间，却见亭正中石桌上似有一盘棋，不由轻移莲步，走近前细看。一般墨白棋正静静地厮杀着。冰雁见探春凝神屏气，双眼一动不动，便笑道：“我倒忘了，这盘棋摆在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自开春以来一直没人动过，大哥闲暇时来此，他最喜欢与自己手谈，这棋，到如今也无人能解。他也每每来此，细心揣摩。我们是不能地！”
见探春看住了，冰雁心里一动，不由试探着：“三姑娘可有兴趣？”宝钗便笑道：“三妹妹近日棋艺大长，见了棋便走不动了。”探春的注意力一直在棋局上，全部的心思只在面前的棋上，立在那里，微蹙着秀眉，苦思冥想。对二人的话充耳不闻。见此棋局势布局巧妙，黑白双方均似进退维谷，乍看是一盘死棋，可主人却一直不曾撤去，看来其中定有玄机。
冰雁见她此状，便知其在琢磨，不敢打扰，和黛玉二人轻声细语，等着探春。周围和风徐徐，湖中游鱼自由自在，似是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忽听探春一笑道：“有了，应该这么着……”冰雁一喜：“三姑娘可有解法吗？”说着凑近前来。
探春笑着从棋钵中轻拈一子，啪地落下，然后笑看着冰雁和黛玉，顾盼间神采飞扬。黛玉不禁拍手：“三妹妹这一招，真是妙极！”冰雁初时有些迷惑，回首再细看，梅花阵中，一枚白子看似无路可退，冰雁疑惑道：“三姑娘，你这一子岂不是自寻死路？”
探春笑而不答，黛玉揶揄中带着一丝慧黠道：“你再细看！”冰雁复又细看，猛然恍悟眼前不由一亮欣喜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孤身入虎穴，死棋变活棋，变被动为主动，妙哉！”说着不由会心地笑起来。
冰雁由衷地赞叹道：“想不到，三姑娘的棋艺也如此出色，要是哥哥知道了，肯定也赞叹不已呢。听如雁说你们府中的姑娘们，前有林姑娘的菊花诗，今有三姑娘的棋艺，真是个个才情不浅，如今我是信了。”探春自谦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平时喜欢和姐妹们琢磨而已。我家棋艺最好的，是四妹妹。”
正说笑着，这时，不远处传来如雁欢快的笑唤声：“二姐姐，你们俩快一点啊！”这姐妹二人，年龄相仿，性子却大有不同，一个活泼一个恬静。冰雁便道：“我们去和三妹她们会合，今日日暖风清，正适合赏玩。”说着四个人便如几朵轻云一般，走下台阶。
这时，见如雁手执一枝桃花如一只小鸟一般笑嘻嘻地跑了来：“二姐，你们干什么呢，落到后面了，赶紧来吧，我们可是等着你们呢。“我们正解大哥的棋局呢，就落下了，这就来！”冰雁忙答应着，几个人边说笑着正要往桃园而去。
这时，北静太妃、南安太妃和贾母等在众人的围随下朝这里而来，如雁忙迎着太妃，语气欢快活泼：“母亲，我们一起去那边瞧瞧，今年的桃花开得真好！一会儿折几只给您插瓶罢，今儿这天真好，母妃该多出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了！”一阵笑声后，众人簇拥着往南边的桃园而去。
假山上绿萝尚未覆盖完全，枝蔓上已经露出浅浅的绿意，叶子开始转翠，焕发着勃勃的生机。直到看不到众人的身影，假山后，一个俊拔的身影在此时缓缓闪了出来，面如冠玉，一双漆黑深邃的清眸，一袭雪锦长袍，此刻随风翩然而起，仿佛不染世间的凡尘，神情清冷如雪，目光清幽如泉。正是北静王水溶，方才，隔着假山的缝隙，他见妹妹冰雁和三个妙龄女子盈盈而来，本想躲避，但来不及了，灵机一动于是隐在了假山洞里，等她们去远了，他才从假山洞中走出来。
方才听到几个少女议论棋局，好像是其中一位姑娘已经解了。他凝望着清风亭，微一沉吟神态从容地缓步向前走去，一步步迈上台阶，适才冰雁和几人的对话他尽皆入耳，此时他心里有了一丝的好奇，闲暇时他喜欢钻研前人的残局，这一局便是其中之一，方才解棋的那位姑娘不知是宝玉的什么人？
石桌上，一盘未完的棋局，仿佛没有硝烟的战场，墨白双方静静地厮杀着，无时无刻不在较量着，就象，这世间复杂的人和事，只是，棋尚有胜负之分，而人和事呢？
一阵微风拂来，水溶微微一凛，自己不自觉地竟然在此对着这般棋失神了半天，他回过神来，轻轻踱动脚步，转过身，向书房走去。
厅内，大丫鬟明兰和燕笙正闲话，明兰收拾着桌子头也不抬地笑道：“才看到荣府的几位姑娘，真真是几把子水葱一样，又水灵又齐整，不比咱们家的两姑娘差。”正插着花的燕笙也笑道：“元妃娘娘的妹妹，能差到哪儿去。果然个个是好地，依我看，倒是那位表姑娘，更好一些！”
明兰道：“那位三姑娘也不差啊，俊眼修眉，一看就不俗、”二人正说着，见水溶慢慢地踱进厅来，燕笙忙放下手中的活，给他捧来一杯香茗。
这时，巧眉拿着一封书信走来道：“王爷，听墨雨说，今儿有个姓路的递进帖子来，王爷刚好不在，留下了一封信子。”说着将书信呈上。
“路先生？”水溶微一扬眉，放下手中的杯盏中接过来，起身来至内室，打开信从头至尾快速溜了一遍，沉吟了一会儿，复走了出来：“燕笙，这两日你想着给我准备几样礼物，礼物要重一点。”
燕笙忙答应着：“王爷，到底是明儿还是后儿呢，你也说准了。”水溶微一沉吟：“后天罢！”燕笙忙答应着。
2023.11.25
by 婴宁
发表于 2023-11-25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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